共和國首席大偵探烏國慶
智慧的芬芳:傳奇的人生
烏國慶,蒙古族人,1936年出生在內蒙古寧城汐子鎮的八楞罐牧場。
共和國成立之前的汐子鎮貧窮落后,遠遠近近里只有一所私塾,先后有過十幾個學生跟先生念書識字,烏國慶就是這有數的十幾個上過私塾的蒙古族學生之一。上過私塾的烏國慶學過蒙文,也學過漢文。1950年,國家要培養少數民族干部,當時的寧城還屬于熱河省,于是,14歲的烏國慶就被選拔到熱河省的省府所在地承德醫專的少數民族班學習戰場救護。烏國慶在承德一直學到1955年。這五年間,他們前三年學文化,后兩年學專業。1955年8月,烏國慶被選送到上海司法部法醫研究所學了一年法醫專業;第二年,司法部在上海開辦了一個研究生班,烏國慶考進了這個研究生班。1960年,研究生畢業的烏國慶被分配到司法鑒定研究所工作。這個研究所后來撤銷合并到沈陽中央第一民警干校,也就是現在的中國刑警學院。1962年,被調到公安部的烏國慶,顯得特殊并且稀有,特殊是因為他是公安部為數很少的具有高學歷的刑偵技術專業人才之一;稀有是他的少數民族身份,蒙古族。
1969年,烏國慶和許多人一樣經歷了下放勞動的命運,去的地方是黑龍江佳木斯的筆架山。在20世紀60年代那個特殊的年月里,如烏國慶一樣的許多刑偵技術人才之所以最終能回到自己的專業崗位上,還緣于1972年西安市人民大廈發生的那起跳樓自殺案,那個案子因為現場沒處理好,總理親自過問能辦案子的人都到哪兒去了,回總理說,都下放勞動去了!總理親自批文召回!
時隔多年,烏國慶仍清楚地記得他是1969年3月8日走的,1972年3月8日回來的。
1972年,烏國慶36歲;鼐﹥蓚月后,他被中央抽去搞原63軍副軍長余洪信的專案,余洪信案是烏國慶刑偵生涯的第一案,烏國慶也是從此開始了他一生傳奇般的刑偵破案生涯。幾十年來,他用一雙犀利的眼睛去穿透世間的罪惡,從馬加爵案、大連“5·7”空難案、石家莊“3·16”特大爆炸案,再到四川某縣高考竊題案等大案難案的臨危受命,這位共和國刑偵專家,一次次頂住了壓力;又一次次不辱使命。
他常年戰斗在打擊犯罪的第一線,平均每年有200多天在各地參與辦案。五十余年的辦案經歷,烏國慶說得最多的一個詞就是“現場”。他在辦案時必去現場,用心去感受現場,用雙眼去觀看現場細小的情節,用專業知識和破案經驗去分析現場。一包咸菜、一節電池、一根短發……這些在偵破電影里經常閃現的鏡頭,在實際辦案中常被忽視的細節,在他眼里都是至關重要的線索。
他總是能對案件的性質、偵查方向與范圍的確定起到關鍵作用。2003年1月18日,沈陽市發生一起震驚全國的爆炸持槍殺人、搶劫銀行巨款案件,造成4死5傷、200多萬元現金被搶的嚴重后果。烏國慶以最快的速度趕赴現場,與專案組同志夜以繼日分析爆炸裝置和炸藥成分,刻畫出作案團伙具備的基本條件和活動區域,為最終確定偵查方向、劃定偵查范圍奠定了基礎。
他經常臨危受命解謎團,身懷絕技破奇案。2007年11月28日,貴州興義縣縣長文某一家六口在家中被殺。烏國慶趕到命案現場后,沉著冷靜、細心勘查,收集證物,從現場明態信息中準確捕捉隱含的潛態信息,很快就判定為熟人作案。整個犯罪過程在他腦海中漸漸浮現,后將犯罪嫌疑人抓獲。
烏國慶所經辦的案子幾乎全是央批國字號大案:武漢長江大橋爆炸案、昆明百貨大樓爆炸案、上海虹橋賓館爆炸案、敦化小火車爆炸案、“二王”持槍殺人案、新疆系列恐怖爆炸案、吉林博物館特大縱火案、包頭槍案……石家莊“3·16”特大爆炸案、陜西橫山“7·16”特大爆炸案、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校園餐廳爆炸案、沈陽爆炸搶劫運鈔車案……
現在的人,不一定能知道和記得當年那些震驚全國甚至是震驚世界的大案要案,因為如今,那些案子隨著世事的變遷漸漸地已被稱作是歷史的舊案或是老案子,而當年,它們喧囂、沸騰、殘暴、血腥,像迷霧中的暗黑和暗黑里的惡埃,沒有什么現成而又不老的知識和經驗可以幫助一個人找到破開暗黑和迷霧的途徑,烏國慶憑借自己獨有的智慧一路穿行而過,讓那泛起的惡埃終有落定。多年來,他把自己積累總結的豐富偵查破案經驗傳授給各級偵查員、技術員和指揮員,僅2001—2002年,烏國慶為公安各類人員講課47次,其中偵破爆炸案件培訓班33期,為全國31個省、區、市及澳門特別行政區等培訓了4500名一線的偵查和技術骨干,大大加強了各地偵破爆炸案件的專業力量,為打擊犯罪、保障人民安居樂業和維護社會治安穩定作出了突出貢獻。他還參與編寫了《刑事偵查學》《爆炸犯罪對策學》等統編教材。
1999年退休后,這位共和國刑偵專家被公安部領導評價為“不可多得的人才”,又被返聘回單位。他每天騎自行車上班,出差往返機場自己坐民航班車。他清正廉潔,兩袖清風,就算是土特產也拒絕接受。因為他說:“作為刑偵專家,要帶著一顆感恩的心和一份質樸的感情去破案;作為人民警察,人民的利益就是人生的責任,人民的平安就是生命的意義。”我們無法用這些文字和語言去詮釋他高超的技藝和人格魅力,他的世界依然像破案一樣,充滿了傳奇和神秘。
我曾經數次采訪過烏國慶,他的臉上散發著宗教般的善良和純凈,而他的眼眸沉靜深邃。大多數時候,烏國慶用眼睛打量的這個世界,跟眾人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樣的。世界是一張藏在暗盒里的照片,或黑白或彩色,有人按下快門,世界的某個瞬間就被固定并保留下來,而更多的時候,世界在不被固定、不被保留的詩里,它們就像我們經歷的許多暗黑。沒有影像顯現的暗黑,并非說明什么都未曾發生過。就像萬千的暗黑并非僅存于暗黑之中,智慧,或許就是這暗黑中能自我開啟的一扇窗、一束光焰。也像雨夜之中一朵花的盛放,我們不是借助一朵花找到了另一朵花,而是借著那花朵散發的芬芳。是的,我想說,我在烏國慶從未停歇過的穿行里,分享到的正是沉寂在他生命中的只屬于他個人的獨有的智慧的芬芳。
印度的哲學家奧修說:唯有當你將覺知(悟性)帶進任何經驗里,才會有智慧的發生。所以智慧只屬于個人,知識則可以屬于大家。知識是會變“老”的,因為它不脫離時空;智慧是永恒的,因為它不擁有時空。
年過七旬的烏國慶,像他年輕時一樣,仍只背簡單的行囊,奔波的步子從未停歇過。偶爾,他也會回眸看一看少年時的自己和故鄉的家門,他很想和那個少年并行地靠在一起,溫暖地曬曬太陽,而他這一生,卻是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奢望:2019年6月24日,中國頂級刑偵專家烏國慶同志因病在北京去世,享年83歲。
猶記得1999年夏天,在公安部刑偵局一樓烏國慶的辦公室,他坐在辦公桌旁闊大的皮轉椅里,眼睛微閉,頭仰在靠背上,思緒在往事的煙云中,用低沉和緩的語氣向我講述著他從警以來指揮和參與指揮的一樁樁世紀大案。
向西的鋁合金窗前擺著一盆蘭草,窗外垂著翠綠的常青藤,陽光灑在對面樓的墻面上。他偶爾睜開眼看一看窗外,我注意到他的眼睛,那目光中充滿了多半生集聚的智慧。
我去過公安部檔案室,我知道,許許多多的世紀大案都將被歷史的塵埃永遠地封存,而刑事偵查專家們智慧的靈光卻可以穿透歷史的迷霧永駐在我們的心里。
歷史真相揭秘:
古道煙塵里的一樁冤案
金老漢蹬著自行車馱著女兒金菱兒在溝畔畔里趕路程。風將高坡上的黃土揚得彌天彌地的,從金老漢的眉眼間瞧出去,天地就是渾渾沌沌的模樣。金老漢身上也是渾黃的顏色,只有金菱兒的那一角紅頭巾在風中一飄一飄的,露出一點鮮亮。
金老漢和女兒金菱兒在正午的坡道上的這個情景就仿佛是一幅畫,它對金老漢和女兒金菱兒的人生命運是一種定格。如果金老漢不停下來,如果金老漢那天沒走這條道,也許發生在金菱兒身上的劫難就可以避掉了。
可是金老漢尿急。金老漢就停下來了。
金老漢說:“菱兒你背身站著等達(爸),達(爸)要撒尿哩!”
金菱兒手兒抻著衣角,埋頭站在黃土道的一面,旁邊立著老式笨重的自行車。金老漢背對著金菱兒站在黃土道的另一面,尿澆到黃土里濺起一片煙泡泡,金老漢的眼睛瞇著專心致志地撒尿,一輛大卡車揚塵飛跑過來,他都沒顧得上轉身,只聽車上雜雜地喊著:“老漢,流氓!老漢,流氓!”等他轉頭看時,汽車揚起的煙塵飛揚在他和女兒金菱兒之間,一片渾黃浮躁。金老漢被那一片喊聲嚇得懵懵懂懂,馱上女兒慌慌地疾跑。汽車那時已經開過去了,看見金老漢跑更認為老漢不是好東西,金老漢眼瞅著那狗日的汽車又倒著開回來且就停在他的跟前。金老漢覺得今天這事兒稀罕就下了車子,心說,你這狗日的汽車咋的啦?只見汽車上下來一伙后生,一看便知是一伙知青,知青們下車就把他圍上了。其中一個長得蠻(好)的指著他說:“老頭,你青天白日的敢在大道上耍流氓,你膽大包天呀!”
金老漢急著說:“餓(我)沒有,餓(我)是撒尿哩!”知青沒等他說完就搶白道:“撒尿不找個沒人的地方,專門當著人家女娃的面,不是耍流氓,也是老不正經。”金老漢見后生這么說就更急了:“你胡說啥哩,她是餓(我)女兒,餓(我)是他達(爸)呀!”
知青似有不信,轉而問金菱兒:“他?可是你的親達(爸)?”
金菱兒早急得眼淚在眼圈里打轉,正苦于無處插話,見問她就忙點頭道:“是哩,是哩,他是餓(我)達(爸)!餓(我)是他親女兒呢!”
站在車上的一個人沖著圍住金老漢的一群人喊道:“算了,人家是她爸(達)!讓人走㞗!”
一群人似有動搖,就開始將身子往車子跟前兒移動,金老漢誠惶誠恐地看著這一群人,就像看著瘟神似的希望他們快快走開?墒蔷头路鹩惺裁疵宰×诉@一群人,其中那個長得蠻的止住腳步遲疑地說:“他說是父女,誰能證明,他倆要是在一起鬼混的呢?”這一群人就像沒腦子的荒草,被這一句話一吹就都倒向了這一句話,有人應和著說:“那就把他們弄上車帶回去審清楚再說吧!”
歷史就從這里發生了錯亂!
金老漢和金菱兒不知是怎么連人帶車一塊兒被弄上車的,他們被圍在一群人中間,腦子蒙蒙的。其中緊貼著金菱兒的一個蓄小胡子的青年趁著擠用手捏了金菱兒的屁股幾下,金菱兒就把身子縮緊了往旁邊挪動。在金老漢身后的粗眉細眼的小伙子嚷嚷著說:“把他們放下去吧,帶著他們倒添累贅!”
一車人本也就是順風倒的草,這時又一窩哄著把人放下去。金老漢和金菱兒就被放下來了。
金老漢呆呆地扶住車子潛意識用手摸摸口袋,這一摸發現口袋里的10元錢和20斤面值的糧票不見了。他忽然想起那個粗眉細眼的小伙子在大伙兒一起嚷嚷的時候,手在他的身上摸過,錢和糧票一定是那個小伙子趁亂摸走的。金老漢覺得受點欺侮沒啥,可是錢和糧票沒了咋吃飯呢?金老漢就跺著腳朝開出兩公里的那輛大卡車大罵:“我日你娘!”
烏國慶就站在金老漢當年跳腳罵娘的這個地方。歷史的煙塵本來早已落定,而不死的冤魂在長長的歷史通道里不甘心、不罷休地飄來飄去,當年的那一車知青里有7個人以反革命輪奸罪被判處死刑,另有一個判了無期徒刑,一個判了10年。死去的人魂不散,未死的人心不甘,這些年,死者的家屬、親人、朋友,從未停止過上訪……
公安部派烏國慶接手調查這個案子。
當年辦案的人都在。他們像一堵堵冷漠的墻,令烏國慶既不能進入也不能逾越。烏國慶明白他們不可能承認他們當年辦了冤假錯案,即使當年辦案有貓膩,誰又肯把自己內里的腌臜抖落出來展示給人呢?他非但不能奢望得到他們的支持和合作,而且要事事處處小心他們暗設的障礙和陷阱。當年的知青走的走,散的散,像水滴一樣融在茫茫人海中,千頭萬緒像陽光里的粉塵在眼前紛紛亂亂地飛旋著……
一個老者就坐在不遠處的坡崗上,臉上的皺紋像黃土高坡上的溝壑,縱橫交錯。
嗩吶聲從高坡的背后傳過來,更使烏國慶從內心感到一種厚重的悲涼!他在老人的身邊站住腳,他說您就是楊大爺吧,老人似木樁一般不言不語。他極有耐心地仍恭敬地站在那里,他發現老人的目光一直深鎖在當年那條黃土飛揚的土道上……
那是1969年,“文化大革命”武斗的旋風盤盤旋旋地刮進了寧夏這個人煙不稠的黃土窩窩里。
林十三和萬斤紅帶著足足有一個班的人馬坐在大卡車上從固原出發去通信縣搶槍。
那天的情景和黃土一樣混濁,什么人提議的去搶槍,又是怎么召集了那么多人,誰也沒曾回憶起來,只知道漫天黃沙像長腳了一般緊隨著他們。通信縣那個地方根本就沒有槍,他們又吵吵嚷嚷大喊上當,吵嚷的聲音比風沙還顯得混亂。
風沙就像巫婆灑在他們身上的咒語,厄運就在金老漢撒尿的那一刻跳蕩起來。許多年以后釋放出來的老井還清清楚楚地記得林十三在車上捂著右眼說:“媽的,今天有什么倒霉的事,右眼跳得令人心煩!”
案子是由金老漢身上的錢和糧票不見了引發的,而推金老漢下車的是么喜,可是從么喜的身上并未搜到金老漢說的糧票和錢呀。中途么喜和面人下車撒過一泡尿……后來大伙總懷疑是他們其中一人心虛假托尿尿而趁機將那糧票和錢埋在黃土里了。
他們互相猜忌是誰偷了那錢和糧票,而沒有人清楚怎么就把他們定成輪奸罪了。
集體輪奸?一個班的知青光天化日之下輪奸一個良家女子?聽到消息的那一時刻,他們的腦子就猶如受到強烈震蕩,茫然無措。他們每個人都跟被雷擊電劈了一般……
烏國慶翻著厚厚的、塵黃的卷宗,有一些冤屈的靈魂就在那卷宗里的字里行間向他哭訴著。
金老漢和女兒不見了錢和糧票就喊著罵著,那卷宗中顯示,他們在跳腳罵人的地方曾見到過有父子倆打他們身邊路過,金老漢大聲地在塵土飛揚的道上喊:“他們偷了餓(我)的錢和糧票哩!餓(我)要到人保組織告他們去哩!”然后金老漢和金菱兒就和那父子倆風一樣擦肩而過……
金老漢對人保組織說:“他們把咱們的錢和糧票都搶走咧。”接待他們的狗栓說:“這么大的事兒得給鄉里報告呀!”
鄉里接電話的人就問:“有個老漢?還有個女子,光搶了?有沒有強奸她?”
狗栓說:“也可能強奸了吧?但那女子沒說!”
鄉里就說:“事大哩,我要向上報告呀!”
上頭接到的報告是:“那老漢被搶,那女子被強奸了!”
上頭就派人來審這個案子。把那車知青全抓起來了,一幫知青都不承認搶錢,也不承認強奸。
問金菱兒:“強奸你了嗎?”
金菱兒說:“沒!”又問:“強奸你就強奸你了,說了不怕!”
金菱兒說:“真的沒!”
“沒?那咱那糧票和錢就回不來了!”
金菱兒就不吭氣了,眼圈兒紅紅的。問金老漢:“強奸你女兒了嗎?”
金老漢:“沒!”
“是沒嗎?沒,你還報告?”
“沒,沒看見!”
“沒看見?你要說實話哩,錢和糧票還想要唄?”
“想嘛!”
……卷宗中最后形成文字的東西是:他們幾個人把餓(我)給輪奸了,出血好幾天,肚子疼了好幾天……
許多年過去了,金菱兒捂著臉說:“我當時不識字,記錄的人說‘你在這兒摁個指印吧’。幾天后,錢和糧票就回來了!”
林十三至死都不肯承認輪奸這回事,審案子的人把火點旺“烤”他,還說,這是讓你低頭思考(烤)!萬斤紅有老婆,有孩子,臨死前他給老婆的信中寫了一句話:“你以后做人,一定要做個實事求是的人啊!”
烏國慶是從么喜的交代材料里發現問題的,那是么喜實在受不住刑了,辦案人讓他寫一個承認材料就放過他。么喜是老三屆,肚里有墨水,么喜就在幾頁交代材料里打了埋伏,審案人只看到了么喜在錯別字的地方畫了個圈,而烏國慶把畫圈的地方連起來說恰恰是:“我被他們屈打成招!我冤枉啊!”烏國慶把那些卷宗合上就決定去尋找那個在卷宗里只顯現過一次的父子倆……
那父子倆就是當年那起冤案的唯一目擊證人。楊大爺說那錢和糧票是我跟兒子挖出來的。當時他們從家里出來就看見了那父女倆被弄上車,然后走了一段又停車把那父女倆放下車。他們路過那父女倆身邊時聽見父女倆嚷嚷錢和糧票被搶了,他們就騎過去,他們沒騎多遠就看見大卡車再次停下來,有兩個人下來撒尿,其中一個人在地上貓腰好像埋了什么,他們就等那車走了,一挖就挖到了那錢和糧票!
楊家父子從家里出來看見那車,到把金老漢和金菱兒放下車,這段時間應視為所謂的輪奸時間。
烏國慶覺得除了調查還得做偵查實驗,這段用尺量不到2公里(1900米)的路程,2公里,汽車要2分鐘,騎自行車要8分鐘,把金菱兒拉出去拉回來也需2分鐘,在四五分鐘里,這些人不可能進行輪奸犯罪的……烏國慶就憑這個小小的偵查實驗把冤案給翻了。臨走的那天他去看了坐在煙塵中的楊老漢,楊老漢說許多年了,我就等著像你一樣的人來找我哩!那些娃娃死得太冤哩!
金老漢和金菱兒雖然活著,但活得像飄浮的煙塵沒有生氣。
烏國慶站在古道煙塵之中,心里默默地對無處安魂的人說:許多人是不該和你一起變成煙塵的啊!
詮釋爆炸瞬間:
武漢長江大橋爆炸案
1998年2月14日。情人節。
武漢長江大橋。
爆炸發生在10點8分。
公共汽車剛剛走到大橋上坡的位置。
瞬間發生的爆炸催動著被炸爛的車身又朝前沖撞到一輛車身上……
近旁的一輛出租車也被炸毀……
從現場收拾出來兩百多個袋子的尸體。
在這兩百多個袋子的尸體當中,有兩具男人的殘存尸體,一具掛在橋東,一具掛在橋西……
袋子被帶回到公安局大院。
那些尸體的殘余再次一一被擺放出來……
從北京趕到武漢的爆破專家烏國慶以及公安部刑偵局的領導會同武漢警方對現場進行著艱苦而又細致的還原和定位工作……
這一輛公共汽車,左邊每排坐兩個人,右邊每排坐一個人……坐在左邊的人,基本上都是右手右腳被炸;而坐在右邊的人,大多是左手左腳被炸……在所有被炸的人當中,唯獨駕駛員傷輕……
那么炸點在什么位置?
依據現場的情況,炸點應在汽車的后面,靠左邊座位倒數第二個位置的旁邊……炸藥是被放置在地上炸的……炸藥的量在10千克左右……
經過勘驗,引爆方式看不出來。如果說是電引爆,現場沒有電引爆的東西;如果說是導火索引爆,現場應遺有導火索……
在對現場進行復原定位定炸點等一系列的工作的同時,就是尸源的確定和家屬的認領工作。這是一項更為艱苦更為細致的工作。對每一具尸源警方都要做出犯罪是與否的認定,最后,在對那些已被認領的尸體進行了排除的認定后,有三具無名尸體被納入了警方懷疑的視線。
三具無名尸體是兩男一女。兩男就是文中開頭分掛在大橋東西兩向的那兩具尸體。
在勘驗過程中,沒有指向三具尸體的任何有價值證明。當地電視臺反復播放3具無名尸,希望讓認識他們的人來認……
就在播放的當天晚上,那個女的被認定。
女人是當地縣城的一個賣淫女。同住一屋的她的同伴看電視的時候認出了她。
原來以為這兩具無名男尸和這一具女尸是一起的,排查的結果卻是毫無關系。
那么疑點便集中在兩具無名男尸上。
這時候,在現場又發現了一個被炸碎了的身份證。身份證已被炸飛炸碎,很難拼出一角完整。
經對身份證碎片進行反復拼湊,幸好還拼湊出一個人名:唐喜明……
一個人的人名原本就是一個符號,大多數時候它并不代表什么?墒,在案件現場,每一個人名所指或許就是案子的謎底所在,不容忽視。
查武漢市的戶口底冊里有沒有叫唐喜明的……
查證的結果是沒有。
查武漢市的大大小小的旅館里有沒有一個叫唐喜明的登記住過……
很快,橋口分局在長渠旅社里發現了唐喜明的名字。
2月13日下午4點多鐘,唐喜明和一個叫齊星獻的在旅館住過,兩個人用一個名字登記的,一起來的,又住在一起……從登記的身份證號上看唐喜明是江西武寧縣人。發現了這個重要情況后,即對旅館服務員進行訪問,以期了解兩個人進來的情況,進來以后又出去過沒有……有個服務員回憶說,兩個人進到房間里以后一直沒有出去,到他倆的房間里送水時,房間里有兩張床,一張床是空的,兩個人是睡在一張床上的,且鉆在同一條被窩里蒙著頭睡……
警方到兩個人住過的房間里搜查,搜查的結果是:在床底下發現一截48厘米長的導火索。這表明,爆炸現場很可能與這兩個人有關,經對地面取塵土進行化驗,沒有發現炸藥的成分。證明這個人的炸藥是事先就做好的,不是在這兒做的……
連夜趕往江西武寧。
在武寧,正在碰頭研究案情的時候,有人反映,昨天下午還有人看見唐喜明呢!
這當然也是有可能的,唐喜明的身份證出現在爆炸現場,并不能說明被炸死的就是唐喜明,也可能別人拿了他的身份證,那么誰拿了,見到唐喜明本人一問,或許就會摸出像樣的線索……
如果唐喜明在,要見一下他本人,倘若不在,便要到他家里進行一番搜查,看看是否有與現場相同的導火索和炸藥痕跡物證……
不一會兒,唐喜明本人真的被帶來了。這就否了現場的那個人是唐喜明。那么問唐喜明:身份證呢?唐喜明說,我的身份證是2月8日派出所做好了新發給我的。說著就拿出了身份證。
問:以前丟過身份證嗎?
答:以前沒丟過。因為以前辦身份證我叫唐明,不叫唐喜明……
又過了一會兒,齊星獻也被帶過來了。
例行詢問,你叫什么名字?
他說,我本來叫齊星南,但是,派出所給我做身份證的時候,給我的“南”字邊上加了一個“犬”,我就變成了齊星獻。
那么你的身份證現在在不在?
齊星獻說,我去年在武寧縣城罐頭廠打工的時候,有一個叫曹軍的人,他跟我們在一起打工,他當時借了我的身份證,出去了兩三個小時以后回來說,他洗澡的時候把我的身份證掉在了下水漏里被水沖跑了……為這事兒我跟他吵過,曹軍說,你再做一個吧,我說做一個得花錢呀!曹軍說,那錢我給你……
那么也就是說,齊星獻的身份證曾落到了曹軍的手里。
查曹軍的時候,有人反映,曹軍曾在一個出租房里住過。找到出租房,出租房主是個老頭兒,老頭兒說,曹軍在這兒住過一段時間,后來又搬到一個個體旅館去住了……
曹軍走后,那個房子一直空著再沒人住過。查看房間的時候,把床墊子一掀,發現下面還有兩個身份證和一截雷管……
查曹軍住過的那家個體旅館,旅館的人說,曹軍年前曾在這兒住過,還在這兒干過活……另外,還有一個人,跟他住一塊兒,好像是姓武,但不知是哪兒的人……
馬上讓縣公安局查姓武的人。查全縣的戶口底冊,姓武的是下邊一個鄉里的,住在大山里。這個人,過年曾經回去過……
曹軍這個人過年也出去過……
去大山里找姓武的那個人。連續的雨天,大山里都是爛泥路,車走不了,只好步行……找到了姓武的表姐。表姐說,她表弟回來過,還有一個叫曹軍的跟著一塊兒回來過……表弟有老婆,但是他不回家,只跟曹軍在一起,兩個人吃花生米,一;ㄉ䞍砂,你一瓣我一瓣……一根煙,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睡覺呢,睡一個被窩……
兩個人上過一回山,回來的時候拿回一個蛇皮袋子,問他是什么東西,他說是炸藥。說是九江有一個朋友要買……表姐還囑咐要注意安全……
到姓武的家里去看,姓武的老婆也不在家。但他的老婆給他留了一封信,信上除了表達對他不回家住的不滿,還有很重要的一段話是:“你那件事千萬不要干,你要干,就對不起黨和社會主義……”
這段話是話里有話。經跟村人聊,以及跟姓武的老婆正面接觸,最終了解到,姓武的不在家時,他老婆跟一個男人好上了,這事被他的母親發現了,他的母親就罵他說,你沒本事,連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了……他就跟老婆吵,吵架的時候,他揚言說,你要是把我惹急了,我他媽就去炸火車……
兩個人8日回到了老頭兒的出租房。經進一步跟老頭兒詢問,老頭兒又提供說,兩個人是提一個蛇皮袋子,這個蛇皮袋子最初被放在了一堆草里,他燒火做飯的時候發現了草里的蛇皮袋子,他打開看了看,發現是炸藥,當時還數了數,一共四包,一包三十管……后來,兩個人又把那個蛇皮袋子挪到了他們住的那個房子里……
再一次查看房間,試圖找到兩個人遺留的指紋,房子很臟很差,取不到指紋。他們便去到那個大山里,取了他父母的血做DNA檢驗,檢驗的結果確認姓武的是他們的兒子。
怎樣才能證明另一個人就是曹軍呢?經再一次問屋主人,這房間里以前到底還有什么東西。屋主人說,他們還留下了一雙雨鞋,我現在腳上穿著呢!
第三次又去了一次出租房,發現抽屜不見了,問那個抽屜哪兒去了。屋主人說,抽屜里沒啥東西,被我拿上去了,里邊就一個揉碎了的煙盒……
就是在這個揉碎了的煙盒的底部位置發現了一枚左手上的指紋,而現場那個無名尸體也正好有左手指紋,經同一認定,此人正是曹軍……
在曹軍住的床頭,有一張畫,畫著一個長發披肩的女人,畫旁邊還附有一首詩,詩里充滿著失戀和厭世的情緒……
直到今天,仍沒有人知道曹軍是誰,是哪兒的人,是為什么要跟姓武的兩個人一起制造了武漢長江大橋爆炸案。
而唐喜明的身份證為什么會在那個爆炸現場,也一直是個謎……
有一些人,有一些事,或許是因一些很不起眼的細小的誘因,在歷史的某一瞬間,于偶然之中便與歷史性的某個重大案件牽連在一起……而許許多多無辜的人,就成了某一個歷史瞬間里的永遠的犧牲者……
紛擾中鎖定坐標:
陽泉電影院爆炸案
1981年7月22日晚8點,陽泉礦務局電影院。
一場爆炸,死32人,重傷44人,輕傷83人……
對于烏國慶來說,他面對的所有的爆炸現場都僅僅是一個后果,這個后果是怎么發生的?制造這個后果的人又是誰?都得依賴于他看完現場以后才能做出判斷。
一切的線索都埋藏在現場里……
他勘查的時候發現,爆炸物是在座椅的上面炸的,因為地上有好多彈著點,F場有雷管里的殘屑和電池里的碎片,確定這個爆炸物是電引爆的,而現場又沒有發現鬧鐘等可以遙控和定時的東西,說明這場爆炸是手動觸發式,也就是犯罪嫌疑人自己用手把電路接通……凡是用這種辦法引爆的,犯罪嫌疑人肯定炸在里頭,他跑不出去……
炸藥是銨梯炸藥,爆炸的時候,炸藥是被放在用鋼板做成的四方盒子里……
炸點是25排2號。
那個座位上的人臉整個被炸沒了。
在就近的坑里找到了一個金屬片,金屬片在爆炸的瞬間迅速變軟,在變軟飛離的瞬間,又將一塊肉卷進去打到一個坑里……
這塊肉是大腿的縫匠肌。也就是說,犯罪嫌疑人是把炸藥放在腿上引爆的。
在死傷的所有人中,只有一個人大腿上缺少了一塊縫匠肌,且血型也一致。
那么25排2號的這個缺少了縫匠肌的無名尸就是這場爆炸的制造者。
這個人是誰?爆炸前,犯罪嫌疑人的活動肯定有目擊者。而爆炸發生的瞬間,死的死、傷的傷、跑的跑……警方采取了滾雪球式的訪問方式:首先找到誰在那天晚上看電影了,自己坐在哪個位置,還看見誰也來看電影了,坐在什么位置……
將所有在電影院看電影的幸存者都一一訪問到,然后將他們一一還原定位:每個人都分別坐在哪一排哪一號……
而重點排查的是25排2號的票是誰買走的……
經反反復復的調查訪問,終于查到一個非常有價值的線索:25排2號票是礦上的管理員買走的。管理員跟一大群人一起去看電影的路上,碰到了他老婆,他老婆問他干啥去,他說去看電影,他老婆說,她也要去看。他說,就一張票怎么看呢?他老婆說再買一張去……而在售票口那里,她老婆說,要再買一張咱們倆也不挨著呀,我要跟你一塊兒坐著……他們就想把這一張票退了買兩張挨在一起的票,窗口里邊售票的卻不給他們退……正在這時,管理員的老婆看見電影院門口有一個穿著黃軍裝背著綠挎包的黃頭發青年手里拿著四張電影票,他們就走過去,想從黃頭發青年的手里買兩張挨著的票。男青年給了他們兩張,他們把自己手里的那一張給了男青年……
也就是說,25排2號這個票轉到了那個穿著黃軍裝背著綠挎包的黃頭發青年的手里。
在對受傷者的訪問中,25排挨著2號的4號被炸成了重傷。4號重傷者反映,當時她旁邊有一個男孩子坐在那兒,進來以后過了會兒就出去了,出去的時候就把包放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放包的時候碰了4號一下,4號心說,這個人帶的什么東西,梆啷硬的,碰得人膝蓋生疼……等那人一走,4號就順手摸了一下,一摸,是個硬物件,上邊有電池、電線……
27排6號、8號坐著一對夫婦。那對夫婦說,電影開演前,我看見25排2號坐的是我的同學高海平……
烏國慶問:當時是否跟高海平說過話?
那夫婦說,說話了。確是我的同學高海平。后來看見高海平進來以后出去了一趟,然后回來以后再也沒動……
就在訪問的過程中,又有一個線索浮出來:高家就一個獨生子,家里到處找也找不到……
在這種情況下,最簡捷的方法就是讓高海平的家人進行一下辨認。在辨認之前,首先問高海平的母親,你還記不記得你這個兒子身上都穿著什么衣裳?那母親回憶說,我這兒子腳上穿的襪子是米色的,而且我這兒子左腳小趾沒有指甲……孩子穿著花布褲衩,這褲衩是我買的一塊花布,找人做了兩條褲衩,給我兒子一條,我自己一條……她還向警方提供了給她和兒子做褲衩的裁縫……
找到那裁縫,裁縫說,她拿來的那塊布不夠,我還給她添了塊布……
再一看現場那具尸體上的褲衩確實有添的一塊布……
血型經驗證也一致。
到他家里搜查,發現了包炸藥的紙。
在抽屜里還發現了一封遺書,以及一些信件……
從遺書和信件上基本上了解了高海平為什么要搞爆炸。
原因很簡單,高海平搞了對象,對象和他吹了,他那天約了他對象一起看電影準備同歸于盡,但是那女的沒去,他出去那一趟就是看那女的來沒來……
而無論那女的來還是不來,他都抱著必死的一條心:反正都不想活了……
當電影剛剛開始的時候,誰能想到許多人的人生即將結束……
而坐在電影院里被炸死的那32個人,哪里能想得到,那個夜晚的8點鐘,一個人的不想活,竟那般殘酷地剝奪了他們活著的權利啊,爆炸發生的那個瞬間,32條鮮活的生命一下子陷進了永劫不復的黑夜……
從有形推斷無形:
“4·20”特大襲警爆炸案
謹以此文祭悼在“4·20”銀川特大襲警爆炸案中犧牲的警察!
1999年4月20日,寧夏銀川市發生一起特大襲警爆炸案。銀川市公安局巡警支隊110處警大隊4名巡警處警時乘坐的警車被歹徒預先埋設的爆炸裝置炸毀,4名巡警當場犧牲。
“4·20”特大襲警爆炸案是寧夏回族自治區有史以來影響最大、后果最嚴重的一起惡性案件。此案在全國也很罕見。案發后,中央領導胡錦濤、羅干,時任公安部部長賈春旺等都作了重要批示,要求從速破案,以慰英靈。寧夏回族自治區公安廳和銀川市公安局分別組成督導組和專案組達百余人開展偵破工作。
公安部派刑偵專家烏國慶親臨“4·20”特大襲警爆炸案現場。
烏國慶根據炸點所在的坑、坑深,以及車拋出去的距離,只憑經驗,一眼就判斷出犯罪嫌疑人引爆了12千克左右的炸藥。
現場所在的這條路在軍區農場附近,原來是用作拉石頭的一條小路,后來建了一條新路拉石頭就把這條舊路廢棄掉了,但以前走慣了的行人、騎自行車的人照走不誤。既是廢棄的路,路上便不知何時被何人倒了不少垃圾。路邊就是農田,拖拉機、小汽車湊合著也能開過去。
犯罪嫌疑人在這條廢棄的路中間挖了一個坑,埋下炸藥,用電線引出去68.3米遠,至西瓜地里,然后在那里埋伏著。
110是14點9分接到報警的。報警的男人在電話里說,有個出租車司機被捅了。問他在什么地方,他說從北京路往西走,然后走干溝那條路,到了軍區機關農場門口以后往右拐,過了鐵路幾百米就到了……報警人說得比較清楚。110接到報警后馬上指定在外面巡邏的一輛警車按報警人所說的路線迅速趕赴現場。而犯罪嫌疑人在炸點前面的路上放了5塊大石頭做路障,這樣車就不能開快了。這個時候就正好進入了犯罪分子設伏埋炸藥包的位置。烏國慶尋到犯罪分子拉引線引爆的那個位置向現場看時,就發現了兩棵樹;炸藥恰埋在兩棵樹的中間,犯罪分子是利用這兩棵樹當瞄準器的,警車只要進入這兩棵樹中間炸藥包就會引爆……
現場反映的情形是,一爆炸車就翻過去了,車上的4名警察當場有3名被炸飛,拋出去50多米遠,另一人被炸成重傷……
當時,大家做出比較一致的分析意見是:把110報警車給調出去,然后再施以爆炸。這伙犯罪分子肯定是報復公安機關,與警察有仇。很可能就是110處理過的人所為。查找范圍也應圍繞這方面做工作。
烏國慶卻不這樣認為。
以他刑偵生涯積累的經驗,他認為,破案子除了看現場的情況外,更不可忽視的是犯罪嫌疑人在實施犯罪行為時要引起一系列的變化,在這個變化中有的是有形的,有的是無形的。例如,現場留下的鞋印、指紋,這些都是有形的,是通過現場勘查可以取到的痕跡物證。這些痕跡物證有用沒有?有用。但在什么情況下起作用呢?只有把犯罪嫌疑人找到,對上以后才起作用。破案子的關鍵是把犯罪嫌疑人定下來,你要利用他在現場的所有活動情況形成的特定的犯罪的場,搜尋出一種犯罪信息,而這種信息有的時候就把他犯罪的心理特征,作案的動機、目的于不經意或不自覺狀態下反映出來。
他說就“4·20”這個案件來看,如果犯罪分子單純是為了報復,他炸完了說明已達到了報復的目的,就應該迅速撤離現場了。而從現場的實際情況看來,犯罪分子在炸了以后卻往炸點跟前跑,為什么判斷他們到炸點跟前去了呢?其中受傷的民警是在被炸后又被捅了二十多刀,另外兩個被炸得四肢不全的警察,犯罪分子翻動了他們的衣服。翻動的跡象,屬于犯罪分子在現場實施的一種行為,這種行為就反映出一種信息,犯罪分子把這些人炸了以后,目的還沒有達到,所以才再過去,過去以后還對衣物進行翻動。翻動這個行為如果是為了錢的話,一般巡警身上不會有錢,那么巡警身上會有什么呢?應該有槍。也就是說,犯罪分子是奔槍來的!據此,合乎情理的分析推理應該是:犯罪分子實施爆炸以后不跑,就反映了不完全是為了報復。過去翻東西反映了他們是在找槍,而不是找錢。所以,推斷犯罪分子炸這個車是為了搶槍,搶到槍以后再去作案。
因為現在不少犯罪分子都視槍為最得力的作案工具。
而當時4名警察只有一支槍,帶槍的警察是攔腰被炸的,褲腰帶被炸斷的瞬間,槍即隨著身體的碎塊被炸飛,并落到草叢里邊去了。犯罪分子沒有看到這一幕,所以槍也就沒有被搶走。
由于烏國慶推理得無懈可擊,案件定性準確,為破案贏得了寶貴時間。
專案組通過發動群眾辨聽歹徒假報警錄音,發現犯罪嫌疑人陸文林,繼而發現其他幾名犯罪嫌疑人是謝建文、楊杰、郭永濤、張彥彬、楊軍。通過偵查發現謝建文、楊杰潛逃至河南洛陽,專案組派4名民警在洛陽警方的配合下,于5月21日抓獲謝、楊二人。同日,張彥彬、楊軍在北京和銀川分別落網(另2人已被謝、楊殺人滅口)。震驚全國的“4·20”案件歷時32天宣告破獲。
人物檔案:
烏國慶,1936年12月5日出生,蒙古族人,中共黨員。共和國培養的第一代刑偵專家,凡是公安部掛號的大案他幾乎都參與過偵破。他出任過公安部刑事偵查局大要案處處長、正局級偵查員、刑事技術高級工程師、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及中國刑警學院客座教授、中國刑事科學技術協會副理事長。全國著名爆炸案件偵破專家。公安部首批八大特邀刑偵專家之一。
2011年6月12日,有“中國的福爾摩斯”之稱的著名刑偵專家烏國慶等10人光榮當選“我最喜愛的人民警察”;2012年,75歲的烏國慶因其對中國刑偵事業的突出貢獻,被評選活動組委會授予“終身成就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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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方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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