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進心底的光
監控室里,幾十塊監控屏幕組成了一堵墻,每一塊屏幕里活動著十多個小小的人影,黃的、綠的、藍的。
“這些‘黃馬夾’是一審被判處死刑的對象,‘綠馬夾’是艾滋病毒攜帶者,‘藍馬夾’是刑期較短的罪犯。”站在監控屏幕前,季曉萍指著身著不同顏色馬夾的在押人員,告訴我。
季曉萍是上海市公安局監管總隊直屬市第三看守所“艾滋病羈押管理中隊”(以下簡稱“涉艾”中隊)的中隊長。這些“綠馬夾”就是他每天的工作對象。
屏幕上,縮小了的“綠馬夾”無聲地活動著,秩序井然。想象中,這會是一群面色慘白、渾身潰爛、神情呆滯的人,但眼前所見卻截然不同。盡管如此,我還是下意識地抱緊了肩膀,似乎擔心艾滋病毒會隔著屏幕猝不及防地侵害我。
許是看慣了外人對“涉艾”人員的戒備,季曉萍笑笑,說:“其實艾滋病毒并沒有想象中可怕,只要做好安全防護,是完全可以避免傳染的。”
剛過而立之年的季曉萍,俊朗陽光的臉龐,溫和而不失堅毅,言談舉止間自然流淌的親和、活力、精干、智慧,讓我看到他性格中良好的底色,以及職業過程中良好的積淀。
季曉萍是2011年11月23日從上海公安高等?茖W校二?飘厴I分配到這里工作的,已從警八年。
2013年,隨著涉艾在押人員的增多,上海市第三看守所成立了“涉艾”人員專管中隊,這是全國首個艾滋病專管中隊。季曉萍從巡控民警做起,擔任過涉艾中隊的管教民警和警長,2017年他擔任了中隊長。
八年間,季曉萍從一名初入職場的新警,成長為管理100多名“涉艾”對象的中隊長,其間經歷過職業理想與嚴酷現實的沖撞,經歷過對艾滋病毒的恐懼,也經歷過深恐禍及自身及家人的憂慮,但在兩千多個日夜的堅守中,他懂得了責任在肩,使命光榮,他從關心他們的生活入手,寓人道救助于嚴格管理之中,矯治著那些迷失的靈魂,喚醒那些在罪惡中墮落的心,也用一腔青春的熱血詮釋著公安監管工作的意義。
一
第三看守所監區的二樓有一面“關愛墻”,一條巨大的黃絲帶,翩然若飛,凹凸有致的墻上,鑲嵌著一張張笑臉,有些是所里的民警、文職還有駐所檢察官的照片,更多的,是“涉艾”人員的照片。這一張張笑臉,或陽光,或深情,或慚愧,或痛悔,寫滿了關愛與拯救、悔悟與新生的故事。
季曉萍告訴我,如果說其他監管場所的工作重點是防止脫逃、傷亡,那么“涉艾”在押人員的管理還多了一項內容——防止“職業暴露”。
“什么叫‘職業暴露’?”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季曉萍說:“簡單地說,就是因職業關系而暴露在危險的因素之中,從而有可能會損害健康或是危及生命。像我們從事‘涉艾’人員的管理,嚴防感染艾滋病毒就是防止職業暴露。”
在一般人的想象中,艾滋病是極其可怕的病毒,一旦感染了艾滋病毒,等待他們的就是生命的終結。剛剛接觸“涉艾”人員時,季曉萍也是如臨大敵,每次與他們接觸,都要穿上嚴嚴實實的防護服,嚴格進行隔離。
穿上防護服看似安全了,但季曉萍發現,穿著防護服與“涉艾”對象談話,很難取得預想中的效果,從那些對象眼中反饋回來的信號就是隔閡、不信任。
這種情形顯然不利于開展下一步的管理教育。有沒有可能脫下防護服與他們接觸呢?
季曉萍查閱了很多資料,也咨詢了上海市衛生臨床中心的專家和駐所醫生,得知艾滋病毒主要是通過血液和飛沫傳播,如果不慎沾染上涉艾對象的血,只要自己的皮膚沒有創口,那么也不會感染。
科學的知識是最好的防護,季曉萍嘗試著在防止職業暴露和教育效果之間尋求一個最佳的平衡點。
“涉艾”監區新收了一名從寶山看守所移押過來的艾滋病毒攜帶者,名叫姚某。
季曉萍按照慣例,找姚某進行新收入監談話。
一開始,談話似乎無法進行下去,姚某不說話,一直低垂著頭,默默地流淚。
季曉萍知道,姚某是剛剛知道自己染上了艾滋病毒,正處在灰心絕望的階段。這個時候,是他們心理最脆弱的時期,但也是開展心理疏導的最佳時期。季曉萍便也不說話,由著姚某哭,不時地遞一張紙巾給他。
足足哭了半個小時,姚某終于停止了哭泣。
季曉萍緩緩地從座椅上站起,摘下了防職業暴露的口罩和隔離手套,走近姚某跟他聊天,還不時地用祼露的手遞紙巾,近距離接觸姚某。
姚某紅著眼睛,問季曉萍:“管教,你難道不怕我嗎?我被篩查出患有艾滋病毒后,原來看守所里同監室的人都離我遠遠的,他們寧愿睡地上,也不愿跟我挨著睡。”
季曉萍說:“我當然也怕患上艾滋病。但我更相信科學的醫療措施、樂觀的心態能夠幫助我們戰勝病毒。”
姚某說:“管教,我得了這個病,是不是沒多少時間好活了?我看見那些患病的人到了后期,全身潰爛,真是生不如死,我好怕。我有時真想現在就死了,一了百了。”
季曉萍安慰道:“你不要想得太悲觀,你雖然篩查出是艾滋病毒攜帶者,但發現得早,屬于可控的范圍內。只要堅持治療,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之后的交談非常順利,姚某敞開心扉,足足談了三個小時。談完,姚某如釋重負,對季曉萍說:“謝謝您,管教,我真怕以后這個社會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但是您讓我看到了陽光,我會堅強起來的。”
季曉萍對我說:“‘涉艾’人員在法律上是罪犯或嫌疑人,但并不因此就喪失了受到尊重的權利。作為管理者,沒有必要做出勢不兩立、高高在上的姿態。更何況,他們已經因為自己的罪錯受到了生命嚴酷的宣判。在我們眼里,他們是在押人員,更是需要照顧的病人。”
二
在跟“涉艾”人員的近距離相處中,有時免不了短兵相接,好多次,季曉萍都身處險境,直接挑戰“職業暴露”。
靜安分局送來一名“涉艾”對象,涉嫌非法販賣毒品,叫艾某。
季曉萍一看,是“老相識”了,這是艾某第三次進第三看守所。
季曉萍仔細觀察艾某,感覺艾某眼神飄忽、瞌睡連連,說話沒有邏輯。
“艾某這是怎么了?他前兩次在押時不是這樣的。”季曉萍問分局民警。
分局民警告訴季曉萍:“艾某吸食了過量的冰毒,一直神志不清,是被承辦人員抬進收押大廳的。”
“冰毒?艾某前兩次都是吸食海洛因,這次怎么吸上了冰毒?”
回到辦公室,季曉萍越想越不安。以他多年的工作經驗,他預感艾某會出狀況。艾某這種情形,明顯是對冰毒的耐受性不強,產生幻覺的概率很高。
為了防止意外,季曉萍告訴分控室民警:“今天新收的艾某有些反常,要特別關注。我今晚不回家了,留在中隊,一有情況馬上叫我。”
不出所料,當天18時許,電臺里傳來了一組急促的呼喊:“指揮中心!指揮中心!204監室在押人員艾某正在拿頭部撞擊鐵門,請速通知增援民警、值班醫生到場。”
“不好,艾某出事了!”季曉萍聽到電臺呼喊,立即帶上單警裝備,朝著204監室飛奔而去。等他到達現場時,其他增援民警也已經到位。盡管事態緊急,但一切還是按照規范的流程操作,監室門打開,控制監室內人員后,季曉萍和一名值班民警進入監室。
監室內,艾某橫躺在地,昏迷不醒,頭部一個醒目的傷口,不斷地流著血。
暗紅色的血汩汩地流著,多流一秒,艾某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險。值班醫生還在趕來的路上,怎么辦?
季曉萍不假思索,迅速戴上手套,抄起一塊干毛巾就朝艾某的傷口上按去。
血溢出的速度減緩了,按壓著傷口的白毛巾和薄薄的橡膠手套慢慢被鮮血染紅。
三分鐘后,值班醫生到達現場,上藥、包扎、啟動應急預案,事態得到了控制。由于救治及時,最終艾某頭部被縫了15針,沒有生命危險。
我想象著從艾某身體里流出的血,攜帶著艾滋病毒,不禁有些反胃。我問季曉萍:“你在用毛巾朝艾某的傷口按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可是艾滋病患者的血液,而且艾某正在發病期,感染概率比一般艾滋病毒攜帶者高得多,萬一沾上了怎么辦?”
季曉萍說:“當時我不可能瞻前顧后思慮那么多,腦子里想到的就是——這是一條生命,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血一直流下去。我必須救他。”
“事后你自己的身體有沒有做過檢查?”
“檢查過了,好在一切正常。但說實話,那幾天回家,真不敢跟孩子接觸;丶铱吹剿麄儞溥^來要抱抱,我趕緊往后躲。真怕萬一自己有什么情況,連累到孩子。”
其實不止是這次,自從女兒、兒子相繼出生以來,季曉萍都沒有盡情地擁抱過他們。每次看到季曉萍回家,孩子們都要歡快地撲過來要爸爸抱抱,而他,總是敏捷地躲開孩子們充滿期望的小手,迅速鉆進衛生間先洗澡換衣。
季曉萍說:“其實艾滋病毒畢竟受傳播途徑的局限,受傳染的可能性相對較小,更可怕的是開放性的肺結核、皮膚病、肝病等病菌,這些通過飛沫和空氣傳播的病菌更可怕。”
因為深愛孩子們,所以只能遠遠避開。
三
作為一所現代化的監所,第三看守所對每一名“涉艾”人員都堅持“不放棄,不拋棄”,努力用愛心感化他們、教育他們。但并不是所有的關心愛護都會得到正向回饋,季曉萍就曾遇到以有病之軀為武器,視關愛照顧為仇讎的“涉艾”罪犯。對付這樣的人,除了關愛,還要有明察秋毫的觀察力,以及斗智斗勇的定力。
2016年12月,“涉艾”管理中隊來了一名罪犯叫歐某,罪名是涉嫌盜竊犯罪。
翻開歐某的病例卡,簡直是疾病匯總。他的艾滋病患病時間已長達12年,此外,還患有高血壓、糖尿病、丙肝、肝硬化等病癥,近年還出現了腹腔腫塊、左腎小結石、食道靜脈曲張等。
身患疾病,本來值得同情,但艾某卻把疾病當成了掩護自己犯罪的盔甲。在老家時,歐某仗著自己身患艾滋病,屢屢作案,當地公安機關將其抓獲后,因沒有合適的羈押場所,只得一再將其放行。由此,歐某已先后5次逃脫法律的制裁?吹焦矙C關拿自己沒有辦法,歐某越發得意和猖狂。
這一次,歐某來到上海,作案后滿心以為可以再次逃避懲罰。但上海公安機關的領導考慮到,如果放任此類人員在社會上肆意作案,那就是對社會穩定和人民群眾安危的不負責任,思慮再三,決定將歐某予以收押。
歐某沒有想到,在外省市屢屢得逞的伎倆,居然會在上海碰壁,他不甘心。
進了第三看守所,歐某暗暗謀劃著逃脫懲治的對策。思來想去,他想讓自己的病情進一步惡化。一想到公安機關怕他死在監所只好讓他出去,他不懷好意又不無悲涼地笑了。
一方要故意惡化病情,另一方要拼命讓他穩定病情。雙方的拉鋸戰開始了。
為了確保歐某在押期間不發生意外,季曉萍花了很多心思。
他將歐某列為三級重大風險人員,把歐某的身體狀況、疾病種類,易發并發癥的特點,詳細告訴巡控民警,囑托巡控民警對歐某24小時定屏監控,一旦發現歐某有異常情況,無論多晚都要通知到他。
他還會同所里的醫務部門反復商討,專門給艾某制定了綜合疾病控制與康復治療方案,其中還反復強調用藥“配伍禁忌”,確保用藥安全。
如此細心,如此周到,照理歐某的身體一定會有所好轉。沒想到,一檢查,歐某還是出現血糖突發升高、血壓不穩、食道靜脈嚴重曲張等癥狀。
季曉萍看著歐某的化驗報告,納了悶。細細地查看了各個環節,飲食沒問題,用藥也沒問題,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呢?季曉萍知道其中必有蹊蹺,于是囑咐巡控民警加倍留意歐某的舉止。
在嚴密的監控之下,歐某身體持續不見好轉的原因終于真相大白。
深夜,同監室的人都熟睡了。只見歐某悄悄起身,把手伸向了同監室人的箱子,掏出了食物。
正當他準備把偷到的食物藏匿時,突然聽到值班的巡控民警喊了一聲:“歐某,你在干什么?把偷的東西拿出來!”
歐某見自己的小動作被民警發現了,頓時惱羞成怒,大喊大叫:“你們不把我的病治好,我餓得難受,吃點東西也不行嗎?再這樣,無非是魚死網破。”
民警說:“你明明知道吃這些食物會讓自己病情惡化,你這是存心對抗。”
歐某一聽,更加撒潑無賴地鬧。
值班民警擔心場面失控,立即打電話給季曉萍。
當時已是凌晨兩點,季曉萍正在睡夢中,突然一陣電話鈴響起,季曉萍激靈一下從夢中驚醒,一看是同事的電話,馬上明白是歐某有情況。他一邊穿衣一邊接聽電話,用最短的時間趕到了監所。
到了監區,歐某的情緒還是很激動,大吵大鬧,整個監區都被鬧得不安寧,很多在押人員都被驚醒。
正在他情緒失控之際,突然抬頭看見季管教站在他面前。
季曉萍拿出一包無糖餅干遞給歐某,說:“餓了吧?這是無糖餅干,先吃了再說。你的病情你也清楚,必須要控制飲食,以后嘴饞了就跟我說,我幫你想辦法。”
沒有電警棍,沒有大聲斥責,只有寒夜里溫和而關切的笑容,卻讓歐某第一次感到羞愧和自責。歐某怔怔地接過餅干,久久不語……
從那以后,判決、服刑、釋放,歐某始終沒有吵鬧過,一直服從管教,遵守監規監紀。季曉萍也多次找他談心,盡可能地溫暖感化他。
刑滿釋放當天,歐某對季曉萍深深鞠了一躬,說:“季管教,其實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我這輩子沒遇到什么好人,也沒什么人真心對我好,遇到您,我才活得像個人。謝謝您!”
一年后,季曉萍聽新收人員提到歐某,說他因艾滋病導致并發癥發作,已經不治。
季曉萍聽后,沉思了很久,這是他工作以來得知的第十個因艾滋病并發癥去世的刑滿釋放人員。生命可貴,任何形式的半途夭折都值得痛惜。
他感慨地說:“個人的力量有限,我幫不了每一個處于困境和絕望中的人,但只要有機會,我愿意釋放出最大的善意,讓執法工作變得有溫度。”
四
八年的管教生涯,季曉萍一直努力用仁愛之心照亮“涉艾”人員前行的路。比起那些中途夭亡的“涉艾”人員,季曉萍更樂意看到迷途知返,看到荒漠長出青草,看到偏斜的人生重回正軌。
涉艾中隊里新來了一個腿有殘疾的艾滋病毒攜帶者,姓甘,年近60歲,入監前是一名拾荒者。
老甘平時少言寡語,季曉萍找他談話,老甘總覺得自己的牢獄之災來得莫名其妙。
老甘原來生活在貴州的山區,家中雖然不富裕,但有兒有女,一家人過得其樂融融。至于平靜的生活因何逸出了軌道,老甘始終三緘其口,或許是往事不堪回首,或許是心中仍有愧疚。能夠坦陳的,是艾滋病毒在他身體里已潛伏了十多年。
老甘用濃重的家鄉口音說道:“我發現自己身患艾滋病后,怕傳染給家人,也怕鄰居們指指點點歧視我,就跟老婆離了婚,離開了老家。我那時就想找個地方一個人安安靜靜等死,哪知一時死不了,就一路輾轉到了上海。我也沒有別的本事,只好靠拾荒維持生活。拾荒的營生看起來不體面,但養活自己沒問題。”
某日,老甘來到一個正在拆遷的地方拾荒,看到一間空屋子里有一些雜物。雜物堆里有一本郵冊,老甘把它帶了回去。這本郵冊看似不起眼,卻是一本收藏版的郵冊。郵冊的主人原是一時遺忘,還沒來得及拿走,等到突然記起,回去再找時,卻怎么也找不到了,于是報了警。警察很快抓住了老甘。郵冊價值幾千元,案值不算大,老甘被判了六個月有期徒刑。
六個月的刑期不長,只是老甘曲折人生中的一個片段,老甘沒有想過要在監所里收獲什么。
天漸漸熱了,老甘找到季曉萍,喊了一聲“報告管教”,卻欲言又止。
季曉萍問道:“老甘,有什么事嗎?”
老甘囁嚅了好一陣,才不好意思地說:“管教,天熱了,能不能幫我解決一條短褲?我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換短褲了。”
季曉萍知道,平時在押人員都可以用家屬匯在大賬上的錢購買生活用品。老甘買不起短褲,肯定是沒有人給他匯錢。
季曉萍連忙說:“老甘你早說呀,這事好解決。”趁勢又問起了老甘家里的情況。
老甘沮喪地說:“跟家里已經十多年沒聯系了。唉,歸根到底,是我對不起他們,我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
季曉萍安慰了老甘一番,又說:“老甘你以后生活上有什么需要,隨時告訴我,我一定盡力幫你解決。”
當天,季曉萍把一條新短褲拿給老甘時,只見老甘黑黑的臉上泛起了紅光。冷不丁地,老甘突然雙手抱拳,屈起雙腿,朝著季曉萍說道:“請受老夫一拜。”
季曉萍連忙扶起老甘,說道:“老甘你腿不方便,快別這樣。”
十多年的顛沛流離,老甘看夠了人間白眼,卻沒想到在這監所,管教如此和顏悅色,如此溫暖相待,老甘感慨萬分。
少言寡語的老甘覺得在監所里最好的報答方式就是模范遵守監規監紀,不給管教添亂。從那天以后,老甘把所有的個人物品都收拾得干干凈凈,平時遵守監規監紀也分外自覺。
有空的時候,季曉萍經常會找老甘談談話。他知道老甘擔心自己腿腳不方便,又是艾滋病攜帶者,將來老了沒人照顧。季曉萍幫助他解除思想包袱,鼓勵他跟子女通信,接上中斷了十多年的親情。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不知不覺中,老甘臉上有了笑容,神情越來越放松。
老甘刑滿釋放后,一天,季曉萍聽到門衛打來傳呼,說監所大門口有人找他。季曉萍走過去,遠遠看到一個人,筆直地肅立在大門口。走近一看,原來是老甘,只見他穿著一套中式服裝,頭發理得一絲不亂,上上下下收拾得干干凈凈。
季曉萍很詫異,說:“老甘你怎么來了?你腿不方便,來一趟不容易呀。”他知道,離這里最近的公交車站在外青松公路上,以老甘的行走速度,一瘸一拐起碼走一個小時。
老甘告訴季曉萍,他的女兒已經原諒他了,他準備回趟老家。臨行前,他想來看看季管教,當面說聲感謝。
說著,老甘雙手捧起一面錦旗,說道:“季管教,請再受老夫一拜!”
拜別季曉萍后,老甘轉身,一瘸一拐往回走。季曉萍望著老甘的背影,欣慰地笑了。那個背影,雖然一瘸一拐走得很艱難,但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新生活。
季曉萍說:“看到一個灰心喪氣的人重新有了生活的信心,真的很有成就感。這也許就是我們監管民警工作的意義,也是我們最大的幸福。”
八年的管教生涯,季曉萍積累了豐富的管理經驗,也積累了很多用真心教育感化在押人員的故事。在這個特殊的崗位上,他曾榮立三等功兩次、獲嘉獎一次,在近期開展的全市“百佳標兵”評選中,他當選為百佳標兵。
他還是第三看守所的團支部支記,正在帶領團員青年們創建上海市青年文明號。他把青年民警凝聚成一個戰斗堡壘,發揮生力軍的作用。
在我采訪即將結束的時候,第三看守所領導告訴我,季曉萍即將赴新疆喀什執行為期一年的援疆任務。
他又一次把小家拋在腦后,踏上了新的征程。
我相信,新的任務、新的使命、新的歷練,一定會讓他成長得更加優秀,一定會取得更加輝煌的業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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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方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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