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鸮行動 (二十三)
真是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就在楊阿爾斯楞去周曉玲家的晚上,周曉玲的爸爸周樹存接到王富國的一個電話:“周行長嗎?我是騰格里縣的王富國。”“啊,王縣長您好,有什么吩咐?”“我哪敢吩咐您哪,我們動嘴就是求人的事,我們縣不是有個外企嘛,現在他們的資金周轉有點兒困難,想請您給協調一下貸款的事。”“大概得需要多少?”“得8000萬吧。”“噢,這個數我可得問一問再說,咱們這個地區經濟欠發達,貸款千兒八百萬就是大數字了。”“咱們倆是老伙計啦,不瞞你說,他們說你幫這個忙會酬謝你的。”“這話先放后邊,我先問問看能不能辦。”
“明天您去行里嗎?”“我明天不去,家里有點兒私事安排一下。”“什么私事?不是你那位千金的喜事吧?”“是這樣,曉玲的男朋友來啦,就是你們縣公安局的楊阿爾斯楞,曉玲她爺爺、奶奶,叔叔、嬸子,姑姑、姑父明天都來家里,你說我能不在家嗎?”“哎呀呀,楊阿爾斯楞那可是有著貴族血統一表人才的小伙子呀,選做你的乘龍快婿,你女兒真是好眼力!那行,周行長,你記著這事就中,抽時間我過去喝喜酒去。哎,我還告訴你,托我辦事的人正是楊阿爾斯楞的姑姑蘇總,你們往后可是珠聯璧合啊。”
坐在一邊的楊阿爾斯楞朝周曉玲做了一個鬼臉,周曉玲也點了點頭咧了咧嘴巴。
另一邊王富國立刻給蘇美婭打通電話:“蘇總,我剛才和赤嶺銀行的周行長聯系一下,他明天沒時間。您那位寶貝侄子在他們家呢,明天要為他未來的乘龍快婿舉行家宴,他說過兩天過了這個事可以找有關人員商量一下。”蘇美婭說:“啊,謝謝你王縣長,如果時間長就不用了,我估計我們總公司的款也快打過來了。”
第二天中午,在赤嶺大酒店一個豪華的包間,舉辦周樹存行長家宴。一個直徑三米的大酒桌,桌上菜肴琳瑯滿目,玻璃杯里有白酒、紅酒,也有果汁,人人都喜笑顏開。楊阿爾斯楞上身穿白色短袖衫,下身著藍色制服褲,腳著銀灰色涼鞋,青春年少格外亮眼。周曉玲穿一件淺粉色的連衣裙,也是光彩照人。周行長端起酒杯來說話了:“下午,曉玲要和阿爾斯楞去騰格里縣了,希望你們玩得高興。剛才爺爺、奶奶,叔叔、姑姑囑咐的話你們要記住。我也要說,你們一定要珍重你們的友誼和真摯的情感,不要把情感當兒戲!曉玲你去騰格里縣一定要有禮貌,在家隨便慣了,那邊有阿爾斯楞的爸爸、媽媽、舅舅一大幫長輩親人,我聽說他還有一位非常厲害的姑姑,曉玲你一定處處表現得敬重老人,說話隨和,做事勤快,不要讓人家說我周樹存的女兒沒有教養。”周曉玲一邊嘻嘻哈哈笑著,一邊雙手合十說:“各位老人,你們的最高指示我都記住啦,都放心吧!”她的媽媽是一位市婦聯的干部,她笑著說:“這丫頭,越大越沒正形啦!”一桌子的人都歡笑著。
下午,楊阿爾斯楞和周曉玲告別了曉玲的父母,開著奧迪車駛向通往騰格里縣的公路。大熱的天,公路的兩邊似乎都在昏昏欲睡,綠油油的莊稼地、野草灘都迅速地向后邊倒去。路上沒有多少往來的車輛,天上的鳥雀,地上大大小小的動物們,這個時候大概都躲進樹蔭或草叢、地下的洞穴中避暑去了。轉過一個沙包,楊阿爾斯楞就看見不遠處的路邊停著一輛藍灰色的三菱車,他知道那是楊紅鷹的車,按計劃專案組將在這里對他們進行最后一次工作交代。楊阿爾斯楞把自己的奧迪車緊挨著三菱車停下,然后和周曉玲一起鉆進三菱車中。
項暉將兩只金燦燦的耳環交給周曉玲說:“小周,你戴上這對耳環我們就會追蹤到你。你倆去后打開的手機只要在蘇美婭電腦旁停留一分鐘以上的時間,小朱和小李就OK了。”楊紅鷹說:“你們的任務就是找到蘇美婭的電腦,我們做的前兩個方案是在她的臥室或直升機里,第三個方案是未知地點,一定要牢記鐵峰總隊長和趙東明局長的話,要把你們的性命放在第一位,我們可以第一次、第二次完不成任務,但決不允許你們暴露自己的行動,不能打草驚蛇,這是命令!好吧,你們也快走吧,二叔剛才還來電話問我,我說你們就是剛來時見過一面,后來就再也沒見到。”項暉說:“沒問題的,你們的后面還有我們,向著目標勇敢地出發吧!”
楊阿爾斯楞和周曉玲開著車向騰格里縣的王爺府鎮駛去。任務都明確了,該想的好像都想了,現在他們的心中卻好像一片空白。
云龍大酒店最大的一個包間讓楊哈斯包下了。楊哈斯的叔伯哥楊石頭,還有二爺府那邊娜仁自家的哥哥、弟弟、妹妹們都來了。蘇美婭也很早就來到了酒店和大家說著話,許多人都是達蘭花的侄子侄女,和蘇美婭是姑表兄妹或姑表姐妹,人們都為能和她這么一位大人物說上一句話感到榮幸。
楊阿爾斯楞和周曉玲把車先開到家里,娜仁高娃等在家中,周曉玲給這位未來婆婆的禮物是一副在老鳳祥銀樓打造的銀手鐲,把娜仁高娃高興得滿臉笑得像倭瓜花似的。周曉玲一米七的個子,白白凈凈的皮膚,上身一件淺紅色的半袖,下身配一條白色的裙子,腳上穿一雙淺白色運動鞋。她頭上梳著披肩發,長瓜臉丹鳳眼高鼻梁薄嘴唇,戴著一副金燦燦的耳環。她渾身上下非常搭稱,散發著青春的朝氣,既有北方女子的健壯又有南方女孩的秀氣,活脫脫的一位大美人。
到了云龍大酒店,娜仁高娃走在前面,幾個人一進包間,包間里似乎滿屋生輝。屋里的人們立刻站起來,女人們擁上前去打著招呼。楊哈斯知道自己是個粗人靠不得前,就吆喝著大家入座。蘇美婭自然不會主動地去接迎周曉玲,只是笑瞇瞇地打量著周圍發生的一切。一陣寒暄之后總算安定了下來,娜仁高娃領著楊阿爾斯楞、周曉玲到楊哈斯、楊石頭、蘇美婭等親人跟前一邊滿酒一邊逐個介紹認識。
到了蘇美婭跟前,周曉玲耳中仿佛響起王偉教授的叮囑:“蘇美婭是個比較強勢的女人,她肯定不喜歡別人比她強硬,但她肯定也不喜歡非常柔弱的人,你要把握好這個分寸。你的形象應該是家庭條件比較優越、有教養有個性的女孩兒,你要好好把持住這個形象。”
周曉玲大大方方說了一句:“蘇美婭姑姑好。”蘇美婭這才站起身子拉住周曉玲的手說:“我倒要好好看看是什么樣的大美人讓我阿爾斯楞侄子整天失魂落魄的,嘖嘖,可真是非同一般的美人哪,姑姑這一關過啦!”周曉玲說:“看姑姑說的,姑姑才貌雙全,阿爾斯楞說他最佩服的人就是姑姑,今天我一進屋不用別人介紹就知道哪位是姑姑啦。”
蘇美婭瞅著娜仁高娃說:“哎呀呀,你瞧這姑娘的嘴,說的跟真的似的,阿爾斯楞你可得小心著點兒。”周曉玲說:“姑姑,我是說真心話,姑姑就是電視中說的女漢子,全赤嶺也只有姑姑一人,你可是我們赤嶺女人的驕傲,往后阿爾斯楞要是欺負我,我就找姑姑。”蘇美婭說:“那沒錯兒,這一說話咱娘兒倆還真對心情,往后誰敢欺負玲兒,姑姑替你做主。”
娜仁高娃帶著楊阿爾斯楞、周曉玲轉了一圈,大家說著笑著,滿包間中充滿著歡樂的氣氛。結束時,蘇美婭笑著對楊哈斯和娜仁高娃說:“這孩子還真不錯,我喜歡,走,我也和你們回家去。”
在楊哈斯家二樓客廳,蘇美婭坐在沙發上從手包中取出一個紅包對周曉玲說:“曉玲,姑姑給你的見面禮,初次相見,就算是姑姑的一點兒心意吧!”周曉玲忙雙手接過說:“謝謝姑姑,蘇美婭姑姑我也送您件小禮物。”她隨手從楊阿爾斯楞手中接過一只錦盒,雙手恭恭敬敬地遞過去。蘇美婭只好接在手中,打開錦盒眼睛一亮,脫口說了一句:“‘天使之淚’,怎么買這么貴重的禮品?”周曉玲笑著說:“蘇美婭姑姑的大名可是名揚赤嶺,像姑姑這樣有氣質的人才可以佩戴這樣的項鏈。姑姑戴上這條項鏈會更加風度翩翩神采動人的。”蘇美婭猶豫一下說:“怎么,沒有你媽媽的禮物嗎?”娜仁高娃笑吟吟地拿過來一只錦盒說:“有,有我的。”蘇美婭瞟了一眼說:“老鳳祥銀樓的鐲子,也不錯,這丫頭,行啦,你這禮物姑姑收下啦。”
蘇美婭又抬起頭問楊阿爾斯楞:“那你們這兩天是怎么安排的?”楊阿爾斯楞說:“曉玲說想進大漠里玩一天,領略一下大漠風光。”周曉玲說:“別看赤嶺離大漠近在咫尺,可我還第一次來這里。”蘇美婭說:“那你們就去我那里,那里的柏樹洼是你們阿爸的人間樂園世外桃源,看看也好,沒準兒姑姑一高興,還會讓你們大開眼界。”
“柏樹洼那可是個大花園,泡子里的小水鴨子也孵出來了,大水鴨子領著挺好看的。”楊哈斯直到這時候才撈著機會冒出這么一句。周曉玲拍著手樂道:“真的?那我真得好好去看看。”蘇美婭站起身說:“行啦,曉玲,就這么說定了,我得回去了。”一家人一直把蘇美婭送出大門外,待她的車開出很遠才都轉身回到樓上。
回到屋里,周曉玲悄聲對楊阿爾斯楞說:“王偉教授太厲害了,買禮物這件事他的判斷是正確的。”楊阿爾斯楞說:“可不是,他開始說時我還有點兒不信,我當時是支持給她送雞血石項鏈對她心理進行強刺激的,想讓她睹物思情,從雞血石項鏈聯想雞血石掛墜,打亂她的思維,F在看來,如果真那樣做了,會不利于我們切入她電腦行動的。還有他堅持不讓在珍珠項鏈上安放電子偵聽裝置肯定也是對的。”周曉玲點了點頭說:“要不王教授怎么是全國公認的偵探專家呢。”
蘇美婭回到化工廠自己的房間,立刻將珍珠項鏈從錦盒中取出,放在電腦旁一個方形的容器中。電腦的屏幕上立刻出現珍珠項鏈清晰的圖像。她死死地盯住圖像上的每一個具體部位,一顆一顆地查,每一處都放大了細細地看,看過三遍她終于相信這串項鏈沒有任何危險。她愉快地把項鏈放在茶幾上,項鏈為48厘米的中等長度,正適合她適中的脖頸。項鏈上的每一粒珍珠都放射著淺淡的柔和的象牙白光澤,她知道“天使之淚”珍珠是中國珍珠十大品牌之一,應該說價格不菲。“這丫頭有點兒巴結我,究竟是什么用心呢?是聽多了楊阿爾斯楞對我說的好話,還是公安局又一次對我的偵查?那只有明天再試她一試。”蘇美婭心中嘀咕著。
她換上一件淺褐色的旗袍,戴上項鏈,把頭發用梳子攏了攏,給高曉榮打了電話。不一會兒,高曉榮便敲門走了進來。高曉榮站在地上呆呆地打量著她,半天才說:“您,您這真是越發高貴典雅了!”蘇美婭仍是微笑著說:“你沒看見我身上有什么變化?”高曉榮說:“沒、沒有,不知怎么回事,我好像覺得您更加有一種端莊的美。”蘇美婭笑著說:“傻瓜,我脖子上多了一條項鏈,這你都看不到?”高曉榮說:“我也就馬馬虎虎,哪敢把您看得那么細。”
蘇美婭撲哧一下笑了,然后才坐下來問:“你那兒生產怎么樣了?”高曉榮說:“一直不敢放開生產,也就是幾十公斤的樣子。”蘇美婭說:“等余總回來,他的騰格里高效高氮復合肥將成倍地擴大生產,這會將人們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沒人顧及你那兩個車間的生產,你可要抓緊,爭取一個月給我生產出十噸溴代苯丙酮來。另外,明天我有兩位客人要來,就是我那位侄子楊阿爾斯楞和他的女朋友周曉玲,中間我要和周曉玲出去一會兒,你給我陪一陪楊阿爾斯楞,注意別讓他動屋里的設備。”高曉榮點著頭說:“嗯,我知道了。”便走了出去。
待高曉榮走后,蘇美婭打開保險柜,拿出一只首飾盒,從盒中取出一條掛墜。那是一只雞血石玉鳳掛墜,玉墜紅潤血色欲滴,溫柔晶瑩十分高雅,是仿著婦好墓出土的那只玉鳳的樣子雕琢的。
她的耳邊仿佛傳來美智子婆婆的聲音:“這是老鬼留下的,一塊雞血石劈成兩半,一半讓他的重山兄弟吳小辮雕成這兩件玉墜,另一半留做了工錢……”
忽然留著長發上身紅色T恤下身白色西褲的佐佐木躍入她的眼簾,佐佐木一邊將雞血石玉墜戴在脖頸上一邊說:“蘇美婭,我去中國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給我爸爸上墳。”又突然變作漆黑的夜,她跪在王長順小小的墳堆前啜泣著說:“佐佐木,我替你來還這個愿了……”
恍惚間,佐佐木又變成了滴著血的雞血石玉龍掛墜,變成撕成碎片的公安部禁毒局發出的雞血石玉龍掛墜的圖片飄落下去。
蘇美婭用手輕輕拂去眼角的淚水,牙齒緊咬著嘴唇,眼睛怒視著遠方。
夜里,小騰格里沙漠下了一場雨。陽光下,雨后的大漠像是剛剛沐浴出來的少女,蒼翠間還有幾分嬌嫩。幾只大漠鷹在蔚藍色的天空中巡弋著。
楊阿爾斯楞和周曉玲兩人都換上了李寧牌淺灰色的運動裝,頭戴遮陽帽。為防沙漠反光刺眼,每人還都戴了副深色的防護眼鏡。楊哈斯從牛場的馬廄中給他倆騎回來兩匹白馬,是他和娜仁高娃平素騎的。
楊阿爾斯楞臨出發前把楊哈斯叫到自己房間好一陣子囑咐,楊哈斯翻弄著眼珠不住地點著頭。娜仁高娃總是擔心周曉玲會從馬上摔下來,于是眼巴巴地瞅著周曉玲騎上那匹備著雕花馬鞍的白馬她才放下心來,因為那匹白馬是她騎的馬,也是最溫順的一匹騍馬。
老兩口兒眼看著兩個年輕人騎上馬優哉游哉地走了,楊哈斯悻悻地罵了一句:“他媽的,這福都讓這小子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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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方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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