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鸮行動 （二十一）
第二天，余阿根就去了化工廠，把鄭果和國光的表現一五一十地報告給蘇美婭。
蘇美婭又給余阿根開出一張十萬元的支票：“阿根，你干得不錯!你呀，多物色幾個這樣的人，對咱們有好處。”余阿根貓腰謝過，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支票說：“老大放心，小的們在閩西對付警察時，就是這么干的。還有，老大……”蘇美婭有點兒不耐煩地說：“還有什么事，怎么不一起說?”
余阿根仰了一下臉，手指捏在一起舉到鼻子下晃一下說：“就是那個姓景的辦公室主任，我想給他用一點兒這個。”蘇美婭說：“我剛才不是都說了嗎?這都是你分內的事，往后這樣的事你只要和余總說就行了。”余阿根點著頭說：“是，是。”然后扭轉身子樂顛顛地走了出去。
蘇美婭目送著余阿根走出房門，她現在不得不佩服閩西幫的辦事能力，尤其是總經理余成軍，膽子大敢下狠手不說，辦起事來又極有智謀，前些天余成軍就給她出了一個制造假化肥的主意。
就在化工廠南面，石門山的西面，西遼河北岸有一片很大的沼澤地，沼澤地的西面則是傳說中幾十里方圓的老柳樹筒林子。如今老柳樹早就不見了蹤影，那塊沙地是連同沙漠一起承包給楊哈斯的，這些年楊哈斯把這片沙地開墾成飼料地。
楊哈斯雇了兩名附近的農民給他經營這片飼料地。前年挖水渠時才發現，一鍬深的沙土下面竟有幾米深的灰黑色的草炭。兩位農民倒不覺得這草炭和這沙土有什么區別，他們只曉得這地里莊稼長得好，就是因為這地下的土壤肥沃。當他們撿起玉米秸稈燃火取暖的時候，那挖水渠挖出來的草炭竟也和玉米秸稈一起燃燒起來。
這個故事還是楊哈斯說給余成軍的，可誰都沒和商機聯系在一起。
只有余成軍馬上把它和化肥串連到一起。余成軍根據他在閩西經營的經驗，將曬干了的草炭研成粉末按七比三的比例與硝酸銨混合在一起，創造發明了新的品牌化肥，取名“騰格里高效高氮復合肥”。
蘇美婭立即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可以把她“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劃演繹到極致。于是她親自出馬將樣品作為科研成果呈送給王富國副縣長，王富國親自坐車帶上樣品，同余成軍一起去北京見還在學習的寧琛縣長。寧琛通過關系，立刻組織七位專家進行科學鑒定。
在北京某酒店會議室，會議桌兩側一面坐著科研成果的申報者。寧琛縣長皮膚白晳細膩而富有光澤，一張娃娃臉上，雙目炯炯有神，懸膽鼻薄嘴唇，鼻梁上架著副黑框眼鏡。他上身穿件白色半袖衫，下身著深藍色的西褲，腰板很直，給人一種既精明能干又文質彬彬的形象。他的兩邊，一邊是王富國副縣長，一邊是M國興凱投資公司騰格里縣化工廠總經理余成軍博士。余成軍一本正經地宣讀由高曉榮用一天一夜的時間趕制出來的研發報告。
會議桌的對面，是七位頗有學者風度的專家，每一位鼻梁上都架著度數不明的眼鏡，有三位頭頂禿禿的，顯示著知識的磨痕，其中一位據說還在南亞某國自然科學大會上獲得論文金獎。學者中還有一位是騰格里縣的人，20年前在騰格里縣當過幾年小學代課教師。他見騰格里縣的校長過分壓制人才，就鯉魚躍龍門，上了北京某大學，后來當了一位訪問學者。今年年初又有幸結識了賞識寧琛縣長的那位首長，于是便頻繁地出入于講學和科學鑒定的場所。前天他剛參加完西北某大學一項林業科研課題的鑒定工作，便又匆匆趕來組織對“騰格里高效高氮復合肥研究成果”的鑒定。他先把科研報告要過去，極仔細極認真地看了一遍，并加上一段高氮促進“根系分蘗”的成果。
七位專家學者都在聚精會神地聽著，抑或用筆在書面報告上勾畫著，私下交換著意見，并不時流露出欣喜的神色。
余成軍總經理盡量放緩自己發言的速度，努力把自己閩西的口語改為普通話：“……在騰格里縣人民政府寧琛縣長、王富國常務副縣長的大力支持和具體指導下，我們將玉米秸稈、野生蒲草通過窖藏和酵母菌誘導發酵的辦法改變了秸稈、蒲草原有的分子結構，然后在氨分子氨基原子團的作用下形成獨特的高效高氮復合肥。經農民楊哈斯應用實踐證明，‘騰格里高效高氮復合肥’具有三大優勢：一、滿足農作物對氮元素的大量需求，這對于沙漠地區的農業發展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二、改變土壤結構，讓由于過分使用化肥而導致農田土壤板結的現狀消失，這對于中國東北地區日益嚴重的農田土壤板結改良極具深遠的意義;三、使用騰格里牌高效高氮復合肥刺激了玉米、高粱等農作物根部分蘗，使農作物成活率高達112%……”
余成軍最后宣布此科研項目的主持人是日本東京大學化學博士蘇美婭。
余成軍將報告宣讀完，專家學者們便開始科學論證。
“我覺得此項科研成果非同小可，這可是中外科學家合作研究的豐碩成果，這既有科學效益，又有社會效益。”那位騰格里縣籍的專家率先發言，“我的老家在東北，我見過那里土壤的板結狀況，嘖，這項研究成果真是太有意義了。”一位禿頂的科學家扶了扶眼鏡極其樂觀地說道：“這應該是一項應用科學領域里研究的重大突破……”
有一位頭發雪白的老專家一直緘口不言，時不時搖一搖腦袋。老專家最后還是問了一句：“玉米和高粱的出苗率怎么能是112%呢?這可能嗎?”騰格里縣籍的那位專家馬上站起來說：“教授，您可能沒直接從事過農業生產，我的童年就是在農村度過的。土壤如果特別肥沃，長出的莊稼是要分叉的，就是一棵秧苗會變成兩棵甚至三棵。余總，您說的是這個意思吧?”余成軍馬上彎腰點頭說：“是的啦，是的啦，就是這個意思的啦!”
這時景峰主任端著一個盤子上來了，盤中放著七個紙袋，每位專家的評審費是一萬元。一番熱烈的論證之后，成果鑒定意見出來了：“M國興凱投資公司騰格里縣化工廠研發的騰格里高效高氮復合肥，在國內同類科研成果中處領先地位，該成果將對我國北方農業生產的發展產生重大的意義，國家有關部門應予大力推廣。”
寧琛縣長最后講話，他祝賀M國興凱投資公司以蘇美婭為首的科學家取得了豐碩的科研成果，感謝七位專家學者以科學務實的態度對項目研究成果所進行的鑒定評審。他表示下一步騰格里縣將大面積使用“高效高氮復合肥”來提高全縣農作物的產量，推動本縣經濟建設再上一個新臺階。
科研成果“騰格里高效高氮復合肥”鑒定評審會議在一片歡呼聲中結束了。電視臺和大報、小報的記者們忙著采訪專家和余成軍總經理。
在騰格里縣化工廠，蘇美婭和高曉榮正坐在電腦旁看視頻。蘇美婭激動地站起身點著高曉榮的腦袋說：“高曉榮，你不是說鑒定肯定通不過嗎?剛才你看到了什么?哼，天下沒有我蘇美婭辦不成的事!”高曉榮訕笑著說：“你厲害，你厲害，就你厲害不行嘛。”
在騰格里縣公安局電子監控室里，小朱、小李正給于洪軍、項暉、楊阿爾斯楞、李春幾個人放蘇美婭與王富國的通話錄音：“富國縣長，我們的科研項目鑒定得怎么樣?一切順利嗎?”“蘇總，一切順利，比我們預想的都順利。”“富國縣長辛苦啦，我一定向總部報告，讓總部好好獎勵你。”“哪里，這次多虧有寧琛縣長的坐鎮指揮，再就是咱們的評審費也算可以了。”“知識是值錢的，再多點兒也沒關系。”“另外，寧琛縣長已經通知辦公室下文，騰格里縣各鄉鎮人民政府要動員農民使用騰格里高效高氮化肥。今天下午，還要由余總召開一個新聞發布會，將專家組的鑒定意見宣傳出去。蘇總，這一下你蘇博士可要英名遠揚啦!”“不是我，是我們!”
小朱關上錄音將視頻打開說：“這次就監聽到這些，市里省里部里也都傳過去了。”
于洪軍氣憤地說：“這幫人坑蒙拐騙什么事都干!”李春氣呼呼地說：“要我說干脆就把他們一窩抓起來得了，你說你們，整天像小孩兒似的跟他們玩電子游戲，這得多咱玩出個結果來?”楊阿爾斯楞說：“李隊長，我們現在可還沒掌握他們重要的證據呢。”李春說：“證據還不好辦?就憑他們廠子那股氣味，我明天黑夜拿個瓶子到那兒就給你們裝來。”
“‘1023’毒品專項大案不是一樁詐騙案，我們一定要牢記‘聯合經營、共同打擊、整體起訴、證據共享’的工作策略和實施全鏈條打擊的工作目標，辦大案要善于經營，這不是說說就得了。”是楊紅鷹的聲音。于洪軍不好意思地說：“原來和楊支隊的視頻開著。”
小朱上前調整了一下，楊紅鷹的影像立刻出現在視頻上。他沉穩剛毅的面容，炯炯有神的目光，正在注視著大家。楊紅鷹說：“我剛才和趙副市長交換了意見，認為我們的對手依然在使用障眼法，是在修棧道，目的是掩蓋他們暗度制毒販毒這個陳倉�，F在到了尋找破案證據的關鍵時刻，專案組有了一個主動出擊的初步方案，我準備先和洪軍局長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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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方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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